老月睡

感觉好像大家都走了,就剩下我在原地,我是一个没用的笨小孩。

【耀诞贺文】刺杀生活

梦中梦设定,姐姐是王春燕。

这篇有很多可以解读的地方,如果可以,请在评论畅所欲言,感谢。

 
 

祝王耀生日快乐,庆我大中华七十周年建国快乐。


 
 

       他最想要什么? 

 

  王耀心想着。他的窗口正好可以看见窗外绽放的烟火,是为了七十周年庆的彩排。 

 

  烟花很漂亮,四下散开去。他懂得那些孩子们为了他有多用心。他就半靠在床头,看着落地窗上映出烟花美丽的色彩来,就像光转琉璃般缤纷。他的床头柜上,放着刚刚洗出来的几张照片。王耀想不到他有没有见过如此景色了,他想不起来了。 

 

  他站起来,走向窗前,手隔着一道玻璃,描绘起那些色彩来,忽得,他觉得不真实,他觉得置身梦境。他可能只是在炮火纷飞的战壕里小憩那么十几分钟,他可能把炮火当做了烟花,把人们的哀嚎当做欢呼。 

 

  他可能浑身冻得难受,可能纸薄般的衣服紧紧贴着他,汗水在夜的低温里就凝成冰,叫它紧紧贴着皮肤。 

 

  可能已经失去意识,也可能下一刻就清醒,举起枪杆就给敌人脑门狠狠来上一枪。 

 

  他认真地想了会,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在梦里。战场上子弹打久了哪里听得到耳边的炮火,只怕是连耳膜都震出血来,从耳朵眼里流出来,一会就干涸,变成细小的血渣子和汗泪子凝一块。 

 

  王耀在战场上落下许多毛病来,腰疼腿疼是家常便饭。最怕的就是关节疼,冷寒到骨子像戳刀子似得,就对着骨头的细缝一点点切进去。先用刀开一道小口,再一点点切。 

 

  最疼的时候,王耀那一床被子就被他咬的啊,全是牙印,有几块地方还咬破了,透露出棉絮来,他就连着棉花一块咬。和在医院里打麻药不一样,他倒像是执行任务的兵,把秘密记在棉絮里,连吞带咽下去,要叫以后做手术取出来。 

 

  他看着烟花,猛然后怕又惊心,他觉得……痛苦。 

 

  他不是一次这样觉得了,因为他活得太长久了。七十年多长啊,可以让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变成老态龙钟的老人。可是,在他不能被称为人生的人生里,有多少个七十年呢?数不清了,太多太多了。 

 

  他太想了,好想好想突然离去,只是以他自己的身份,不是以一个国家。 

 

  想要结束。 

 

  这种想法不是头一回了。他在歌舞升平的宫闱里想过,他在烽火连天的城墙下想过,也在枪林弹雨的医疗帐里想过。 

 

  可是,生活不能随他愿,他被历史,时间,生活,命运,推着前进,他不可能停下来,他也不可能结束,除非他烟消云散,名字前加个“古”。 

 

  但是如果真给他这样一次机会,这种豪情万丈的机会应该被命名。 

 

  他保证他要为自己活得漂亮。 

 

  当一个属于自由的东西。 

 

  他去找,属于自己的目标和信仰,以及责任感。 

 

  假若给我这样一次机会啊,烟花。王耀看着外头的灯火通明,我一定一定要活得肆意潇洒,精彩绝伦。 

 

  他呆了半响,忽然听见有人呢喃细语,却不知道在说什么,只是几个不着调的音阶。忽然周围的一切开始溃散,直至完全变成一片黑暗。他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,有一种不由自主的紧张感,但是却没有惊讶和害怕。就像一个人在即将上台前那样,紧张,迫不及待,和喜悦与未知。 

 

  就像空气里飘忽的色彩斑斓的连旗。他就像那其中的一面,在被时间停止了又开始动作的那一刻前夕,这是一种让人手心里出汗,让心疯狂跳动的感觉。就像某个午后喘喘不安的等待。 

 

  他走在黑暗和光明的罅隙间,直至到一片柔软的地方,他觉得他被人翻倒过来,平躺着。 

 

  直到光明驱逐黑暗。 

 

  天亮了。 

 

  王耀睁开眼睛,刺眼的阳光照着他眼睛疼。他看见一个护士正一点点拉开窗帘,王耀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,纯白的病房被阳光染上小许鹅黄。 

 

  “哎呀,你醒了?今天醒的很早啊。”护士走到他床头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病例单。王耀看着她,忽觉得身下有些凉意,他微微低头,捏了捏被单,他感觉到自己穿着成人纸尿裤。他继而抬头看向护士,护士笑得很温柔,她很喜欢这位病人。平日里安安静静的,不吵不闹,对人也好。 

 

  王耀看着她眨眨眼。护士拿着笔在病例上划了几道,“护工待会就会来了,耐心等等吧。” 

 

  “谢谢……”王耀呢喃了一句,他现在很不舒服,但不是因为生理原因,他好像还没有从梦里醒来。他记得自己是个患有早阿尔茨海默症的画家,刚才的梦太过深沉以至于他醒来时还有点恍惚,甚至以为梦里的才是真实的。怎么可能呢?他失笑地打量周围,床前有一些医用机械,床头柜上有一个相框,里面的相片上是他和一个人。王耀有些困惑,他想伸手却发觉手愈发愈不听自己使唤,好一会才拿到相框。他叹气,他勉强清晰的大脑在和他传递一个信号。 

 

  他的病情加重了。 

 

  这种认知让他觉得很无奈,他一开始知道自己患有这种病的时候其实是想过安乐死的。 

 

  阿尔茨根本没有痊愈可能,作为一个艺术家,最看不得的就是自己如此凄惨,不再能画画,不再能想象,不再能使灵感爆发于生命中,他就觉得绝望。 

 

 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,他依然没死成。现在浑浑噩噩地瘫软在床,穿着成人纸尿裤。 

 

  他又想起昨晚的梦来,好像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烟花绽放在眼前一样。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和深沉,甚至让他以为已经一如此过往了七十年。他看见那些烟花绽放在天安门前,他在天安门上,就静静地看了七十年。 

 

  他回过神发觉手里已经紧握着相框,用力到指甲微微发白,他按着相框上的玻璃,看着自己的手指给玻璃熏上雾气。雾气模糊了相片上他的脸,好巧不巧,这照片也是在天安门广场照的。大概是十多年前的照片了,虽然是彩色的,但是已经有些变黄发白,被空气氧化成这样的。 

 

  照片里的他笑得很开心,比着个剪刀手,约摸七八岁的样子,身边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。 

 

  他看着那女孩呆了很久,他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,但是却有一种无可言喻的悲哀席卷而来,好像大风挤压云层,要大雨倾盆落下。他止不住泪水,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掉。 

 

  他想不起来她姓甚名谁,他只觉得悲哀。 

 

  突然的敲门声叫他从混沌拉回现实,护工敲完门后就走进来了,看见他满脸泪水,吓了一跳,连忙拿起纸巾替他擦眼泪。 

 

  “您怎么了?” 

 

  这个敬语很熟悉他在梦里被人这样称呼过无数次,可是更熟悉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。 

 

  “耀哥儿,我们来拍照吧,姊姊和你一块照。” 

 

  猝然间,他又落下泪来,护工只得继续帮他擦泪水,其实病人哭不是什么稀罕事,隔壁几间病房里的没一天闹个三四回就算轻的了。 

 

  相比之下这位安静的病人反而惹人喜爱极了,毕竟中度AD会让人失语失忆,伴随着强烈幻觉和妄想,以攻击行为为主。 

 

  护工想着就担忧的看向王耀,王耀没有注意他的打量,只是有些木木地看着手里的相片。 

 

  护工放轻了声音怕刺激到他,“您……我们先把纸尿裤换了好不好啊?” 

 

  俨然是对小孩子般的语气,这让王耀感觉到无奈,其实,他虽然病情加重,但是应该比他们想象中要稍稍好一些,他还没有到理解能力低下的地步。只是记忆很明显已经混淆,他已经想不起来很多事情了,比如说他知道他现在在医院却已经记不得他是在哪里的医院,同样也记不得刚才护工和护士的名字。 

 

  细小的地方已经损坏,只是粗枝大叶记得些许。但是他的感官却帮他记得一些事情,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他看见照片会哭了。 

 

  在他自己费力地整理脑子的信息的时候,护工已经帮他换好了纸尿裤,准备带着他出去晒晒太阳,活动一下筋骨以免肌肉萎缩。阿尔茨海默会使人逐渐丧失对于身体的控制能力,但是越后期精神性行为反而会逐渐消失。这就相当于你的灵魂依然是存活的,可是你的躯壳已经腐烂。 

 

  你就漂浮起来,束手无策地看着你的身体变为畸形。 

 

  外头阳光很好,却不显得刺眼和晒人,护工就扶着王耀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慢慢踱步,他走了几圈已经浑身是汗,护工就把他扶到小亭子里,在大理石凳上坐下来。亭子里已经有一些人了,全是老人,他一个年轻人显得格格不入。 

 

  大多数人都呆呆地坐着,见到王耀进来也没有什么大反应,唯有一个靠着石柱,精神还算矍铄的老太太,瞅见他就朝他招手,笑得乐呵呵的,一点不像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。 

 

  她身边也跟着一个护工,那护工和王耀的护工交换了个眼神,王耀的护工就弯下腰来道,“我们过去看看,怎么样?” 

 

  王耀点点头。 

 

  他走过去,做到那老人身边去,那老太太就抓住他的手,一下一下轻轻拍着,“你……你是那个……” 

 

  她身边的护工低声说到,“王耀。” 

 

  “哎,啊,对对,你是那个小王。”她笑得更开心了,有些浑浊的眼睛却精神地看着他。“你……你怎么到这里来啦?” 

 

  “我……我生病了。”王耀应着,他说话也不容易,好半天挤出这句话来。 

 

  “哎呀……要好好…照顾自己啊。”老太太用自己苍老的手揉揉王耀的手,她的手很热,虽然血管凸起在皮肤表面,却不显得可怕,有的只是岁月的痕迹。 

 

  看见老太太笑眯眯地朝他说,他自己的心也软下来,“嗯。” 

 

  “嗳,对了……我都没看见你画画了……以前是在电视上看见的。”老太太磕磕绊绊地说着,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片来,摊开给王耀看。 

 

  “你看,这是我最喜欢的,我叫他们印下来……”那老太太把小纸片放在王耀手里,用手指头触着、摩挲着,“我就贴身带着。” 

 

  那是王耀画得一幅天安门傍晚的油画,刚刚升起灯火连绵成一片的北京城,显得美丽而宏伟。这幅画里人像只是一些小点,笔墨着重在灯光和夕阳的交相辉映,以及漫漫长夜来临的衔接。 

 

  其实王耀自己并不是特别喜欢这幅画。 

 

  “就是……太冷了。”老太太说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,但是王耀却听懂了,他一直都这样觉得,这幅画,冷冷清清的。 

 

  天再红,它还是天,它还是高高远远。云再暖,它还是云,它还是飘飘渺渺。 

 

  这些都疏离极了,远离人间。 

 

  他忽得又想起梦里的烟花来,他记得梦里的自己看着漂亮的烟花心惊后怕。为什么呢? 

 

  为什么心惊,为什么后怕?他想要什么? 

 

  他是不是想要结束,想成为一个普通人自自在在地活着。 

 

  心惊是觉得不真实,后怕也是觉得不真实。 

 

  可是倘若没有烟花又是那样的冷漠疏离。 

 

  王耀恸哭起来,护工吓了一大跳,他连忙把王耀扶起来,扶回房间去。王耀手里紧紧揣着那小小的纸片儿,他半靠着床一直哭着,护工在旁边的声音渐渐远去,直到眼前一片黑暗。 

 

  “耀哥儿……” 

 

  “您怎么了?” 

 

  “我很久没看见你画画了……” 

 

  “咻!!” 

 

  这是风被穿破的声音,他睁开眼睛,看见烟花绽放在他眼前来。一朵一朵小小的花束啊,短促而精彩,绚丽而烂漫。 

 

  像那么多那么多的生命,不甘被生活驱使压迫,依然奋力发着光。 

 

  他们就像侠客一样,挥起浩气的长剑,给枯燥的生活一个背刺。 

 

  告诉它,自己会像烟花一样活得绚烂,哪怕短暂。 

 

  可是我不短暂。 

 

  王耀这样想着,他们或许短暂,却早早就造就了绵长的“我”。 

 

  万寿无疆。 

 

  正因如此,我要守护他们的短暂。 

 

  这是我的意义吗?是的啊,一直都是啊,我这么忘了呀?千千百年来,这就是我拥有恒长岁月的意义啊。 

 

  我不需要什么机会,因为我已经在实践。 

 

  但是如果一定要为此命名。 

 

  王耀立在一片虚空里,看见烟花汇聚成长剑,劈开暗无天日的穹顶。 

 

  刺杀生活。 

 

  王耀醒了,他倚靠在床前睡着了,身上是助理帮他批上的软毯。他手里揣着一张照片,是之前送过来的天安门夜景。夜被斑斓的烟花点燃了。 

 

  他笑了,看见外面70周年的彩排还未结束,他拉开落地窗走出去,看见繁华盛世,万寿无疆。 

 

  刺杀生活——完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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